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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被接二连三地投下,孩子颤抖的脊椎紧贴着墙壁。
闭上眼睛,不过一会儿便被白雪掩埋。



回复仇者基地的路上,山姆和娜塔莎“善解人意”地主动坐进驾驶舱,戴上了耳机,将巴基和史蒂夫留在了机舱后半。可以的话巴基是不想出现在史蒂夫的视野里,也不想迎上他的目光的。但舱内窄小,为普通身材的人设计的座椅的确能坐下三个人,但对超级士兵而言,想要避免肢体接触的并排而坐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于是二人面对面分坐在两边,一时相对无言。


山姆见状莫名地感到一丝尴尬,低下头小声对娜塔莎抱怨,说你再晚来一会儿可能队长就要说出他的世纪告白了。娜塔莎不屑一顾地哼了回去,说被告白之后就跑路的男人她见过一位,一切该以确保巴恩斯为优先,抓回来之后有的是时间给队长发挥。


另一边的史蒂夫当然察觉到了巴基不愿交流的氛围,但他就是忍不住。来到二十一世纪后有将近五年——明明巴基还活着,他却花了五年才得到了和巴基共处一室的机会。更别提两年前巴基甚至不怎么认识自己。


“发生了什么?”很明显就算巴基把眼睛闭上,也无法阻止史蒂夫在用镭射一般的视线把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个遍之后开始问这问那。他睁开眼睛,发现对方的目光停留在了自己破损的左手上。


“走了点霉运。”

这很巴基。

史蒂夫苦笑。他本就是一个能把贫穷与饥苦用一句玩笑话遮掩过去的男人,搞不好七十年的煎熬在他嘴里也会被描述成一场闹剧。这条胳膊,也顶多是那场闹剧中的一个小插曲。

冬兵的资料里寥寥数笔写着为了不干扰战斗状态,机械臂的表面并没有附有神经。但与此同时,也就意味着有大量的神经遍布在那条铁胳膊的内部。

史蒂夫回想起自己不得已掰断巴基右手时,对方的惨叫声。


“疼吗?”


“......还行。”好久没有人这么问过他了。巴基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似乎没有。


他疼。

史蒂夫下意识握紧了放在双膝上的手。巴基见状只觉得愧疚和几分不耐烦的情绪忽地涌上了喉头,他连忙咽了下去,又忍不住想让史蒂夫背过脸去,别让他再看见那张“全世界都欠我的巴基一个解释”的臭脸。


“......我又不是瓷娃娃,好歹是铁的吧。说真的,和那该死的洗脑过程比,这点伤算什么?”


话一出口,巴基就后悔了。史蒂夫被制服包裹的胸肌已肉眼可见的速度上下起伏起来,那边娜塔莎的一声叹息不轻不重地刚好传到了巴基的耳朵里。山姆似乎单手扶上了额头。


被莫大的挫败感席卷的巴基干脆破罐子破摔,站起来大步走到了史蒂夫面前,居高临下地瞪着此时竟显得有些瘦小的男人。

那不是视角问题,巴基清楚。是史蒂夫因为他而展现出的脆弱,是参战前,连史蒂夫真正字面意义上瘦骨嶙峋的时候,都未曾展现过的脆弱。

然而巴基最不想看见的就是这个。他对当时一股子倔脾气的小豆芽萌生了敬意的开端,也是因为史蒂夫从未因为自己的体格而示弱。


而巴基巴恩斯最不愿意成为的,就是史蒂夫的软肋。九头蛇拿他对付美国队长的理由,在他两年前暴揍史蒂夫也没有遭到对方还手时,就彻底明白了。


所以他必须让史蒂夫也明白,自己只是和那个曾经是他软肋的人长着同一张脸而已。仅此而已。他甚至不配成为他的软肋。


“罗杰斯,你的巴基早在七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就算他苟活了下来,也被九头蛇洗得干干净净,连片指甲都不剩了。“


驾驶舱内的山姆闻言拿掉耳机站了起来想往这边走,缺却被娜塔莎一把拉住。巴基敢打包票就算带戴着耳机他们也能把这边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想听就听去吧。听不下去最好能把他立刻从这架飞机里扔出去。


”就像你所见的,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只会照虎画猫地,模仿博物馆和历史书上的他巴基巴恩斯的特工。暗杀者。罪犯。”最后的那个名词,巴基咬得很重。


史蒂夫也蹭地站了起来,和巴基四目相对。他们彼此都不知道对方心里现在是哪种些情感正在波涛云涌,也不知道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其实都凝聚在了倒影在对方眼中的,自己的身影里。


“认清现实吧,史蒂夫。我没办法安抚你的情绪。我只会是你最大的麻烦。”


山姆坐了回去。在这个问题上,他不得不承认巴恩斯和他的想法极其一致。也正因为是巴恩斯本人讲将这些话在史蒂夫面前说了出来,他也不得不承认,巴基的确有资格站在美国队长的身边......就算是现在。


“真巧,事实就是我也死过一次。那时候你正在受九头蛇的折磨,可能不知道——我把飞机开进海里了。”


“哦他们其实告诉我了。但我流露出的悲伤情绪很明显让他们做出了我需要再洗一次脑的决定。”


两个咄咄逼人的超级士兵所散发出的震慑力将山姆死死地绑在了驾驶座上不敢回头,他悄悄问一旁的娜塔莎是否该过去劝一下,却只见娜塔莎两双手啪啪啪在操作面板上按了几按,屏幕上显示出紧急迫降准备完毕的字样。


山姆问候了一句上帝,不再做声。


“......我想说的是,知道有你在等我,我才有了前往鬼门关的勇气。”


“我之所以能成为一个好人,是因为你一直是一个好人。”


“我的后背的确有你在守护,但我的前方,也一直是你的身影。不论什么,你总是先我一步。就算我拥有了这副躯体之后,就算我成为了所谓的美国队长之后,你也一直在我的前方,引导我。”


“战时你为我做的那些,美国队长不方便去做的事。我是知道的——后来才知道。”


“我们都杀了太多的人。那时我以为自己做的事是为了自由,为了更美好的未来,在实现一个美国公民的价值。抛头颅洒热血,保卫国家,创造一个新世纪……九头蛇是不是对你也说过这些?”


史蒂夫自嘲地笑了笑。


“但你也知道,战争这东西,会有输赢,会有赔款和受益者,会有进一步压迫,却从未停止过。它只是变成了一种现代人更容易接受,不会受良心谴责的形态,在暗中进行着。科技在进步,战争也是。”


“没有什么更美好的未来。美好的未来这个概念本就是因人而异的。”


“而这一点你早就知道了。你知道有光就会有影,所以你自愿成为了我的影子,为我做那些其实你并不需要做的事。”


“但总有人要去做。我甚至能想象到你说这话时的表情......”


史蒂夫注视着巴基的脸庞,像是要把一根根头发丝也刻在脑海里似的。年轻时他们都以为自己有着大把大把的时间,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能乘风破浪,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然而七十年的经验告诉他们,其实真正留给他们的时间所剩无几。两个人在一起,想要实现这个前提条件本就是难上加难。


“所以不论他们是否动用核武器终结了二战,是否启动了冬日士兵计划改变了历史的走向,不论你是选择和他们同归于尽留我一人咀嚼再次痛失你的绝望,还是选择留在我身边,和我一起赎七十年来犯下的罪...我想让你知道的是,于我而言,那些美好的事物是你,为了它们而奋斗的动力是你,前进的方向是你,慰藉是你。一直都是你。”


史蒂夫低沉的声音像一只火把,烧得巴基的眼底生疼。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双眼为了灭掉那蓝色的火焰,分泌出了一层薄薄的液体。


史蒂夫的眼睛也有些泛红,他握住了巴基的左手,俯下身去,将双眼贴在了冰冰凉凉的铁皮面上。巴基没有反抗。他抿住嘴唇,有些恨恨地想为什么铁臂的表面没有知觉。


“......你究竟想要什么?”

这是巴基今天第二次问史蒂夫。


“...看你任务归来后冲完澡,傻里傻气地抱着一桶爆米花在沙发上看这几十年你错过的电影,不过一会儿就睡得死死的样子?”


抬起头来的美国队长,眼里早已泛起了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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